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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修德与马来熊共舞

南洋商报
新视野
2008/01/14报道:佘美翠


深山老林藏着神秘,像海一样深奥,也由于我们知道的太少

来自槟城大山脚38岁的科学家黄修德,与台湾籍太太和两个女儿分隔两地,他走入葱绿茂盛的林中做研究,实践了他年幼时的愿望。 从小特别钟爱动物的他,上小学之前就跟着爸爸养果子狸和小鸟。中学时期,他自己帮宠物繁殖,爱情鸟、金鱼、狗啊等等,还将产物宝宝卖掉赚些小钱。 “自小学一年级开始,每年填写志愿表格,规定的两个必填选择,我都写下动物专家和兽医。”

研究马来熊,他是从零开始。而在1998至2000年期间,他在沙巴达浓谷森林进行的马来熊的研究工作中,间接认识了胡须猪,也将之纳入其研究版图。 “那时森林里闹饥荒。热带雨林一般上予人很丰蕴的印象,可是婆罗洲森林的实情并非如此。”他说,这两物种生态相似,属于杂食兽,吃很多野果和昆虫。 “马来熊和胡须猪饿肚子的原因之一,是榕树不结果,因为榕果小蜂(Fig Wasp)大量死亡。” 我听他解说,“果树分有花及隐花两种,开花的,雄花产生花粉,借由风吹将花粉散播到雌蕊的柱头上受精,开花结果。”

自然界会互利共生

他续说,同样的,榕果小蜂是花粉传递者之一。隐花果的花托上有小孔,让小蜂钻入授粉。榕果提供小蜂孵育的场所和食物,这是自然界互利共生的现象之一。 1997年至1998年圣婴现象(又称厄尔尼诺现象)来袭,造成整个森林旱热,发生大规模的森林大火,很多榕果小蜂都死亡了。基于许多小蜂死亡,榕果长了果,榕果小蜂却没来授粉,它们就不需要继续成长,因为发展结成果所需要的糖分、碳水矿合物、纤维等,对果树是一种负担,因此,榕果循大自然的奥妙“流产”。 他的研究范围包括两物种的生态环境与习性,吃什么,做什么、活动范围、食物来源、食物量、野果量、昆虫量等. 黄修德同时做比较研究,即择伐活动对两者的影响。他的研究样本林是150平方公里,原始林占40%,60%为伐木森林,两个林种中皆发现马来熊和胡须猪。

动物与森林,是共存还是依赖?

黄修德说,两者都有。 “森林所有的物种(动物、昆虫、植物甚至霉菌)都有它们在整个森林生态中扮演的角色,缺一不可。动植物之间息息相关,树和植物为雨林中的成千上万种生物提供食物和庇护所。植物需靠动物,比如许多果树的结果,是由动物来传播种子。” 研究显示,种子传播离开母树越远,生长几率会越高。若种子落在母树下,便得与母树和其它种子竞争资源,远离母树,就等于远离那些对母树有害的动物或病菌。 这时候动物就是传播者了,果实里甜甜的部分是一种“奖励品”,吸引动物把它吃掉(大自然真奥妙,它还会行贿呢!),吞进肚子,动物之后走动到其他范围,通过粪便把果实种子给排出来,种子落地生根。还有很多植物的种子须经动物肠子的消化,有特别的膜包着,才能发芽。 “比如马来熊,它吃很多野果,活动范围分布也广,可达15平方公里。我的资料显示它们一天可以走5公里路,狼吞虎咽,果子没什么咀嚼就吃下,经过消化排了出来,这是在4至6个小时后,它们可能已走了两公里了。如果嚼烂了就是一种破坏。 “熊是很好的种子播迁者。野生榴种子很大,它能整个吞下,走到很远,种子随大便时排出。大便有丰富养分,对种子的发育有很大的帮助。” 奥妙吧?个中自有安排和演化的过程。

当然,部分动物同时也化身种子掠夺者,像胡须猪,是破坏种子的元凶之一,不过它也有一定的有用生态角色。 “猪大部分是扮演‘生态工程师’,几乎所有野果它都吃,它会找蚯蚓、根茎类,薯类,用硬硬的鼻子拱挖泥土,这翻泥松土的过程,它把肥沃度和氧气都翻转过来。它本身也提供食物来源给生物链中位居更上层的动物,例如大蟒蛇。 “熊也一样。它们吃白蚁和蜂蜜的时候,会把白蚁巢或蜂巢破坏,或弄碎枯木,这些活动都助长整个森林的分解和重建。

从事野外研究多年,有何感想或启示?
从事野外研究多年,可带给黄修德任何的感想或启示吗?

“人类对雨林的知识太少了,热带雨林的功能还有很多是我们未知的。 “整个婆罗洲森林生态是很脆弱的生态系统,因为每一种生物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,而当有某一种生物生态被破坏,它不只影响该物种,而会是波纹似的牵连效应。好像榕树,有上百种甚至上千种的生物都依靠它。如果榕树数量少了,这些相关物种生存就受波及。在我们这座演化史上最古老的森林中,物种多,彼此关系密切,我们认为的小破坏,对物种来说却非常严重。” 黄修德说,大部分森林的产果周期是每年一次,在东南亚,就有点不一样。苏门答腊、婆罗洲和马来半岛这三地森林,开花结果的周期不是每年,它是超年的,叫作“supra-annual”,即多过2年,可能是3年、5年甚至10年才开花结果一次,所以难以捉摸。 “这完全跟气候有关,受圣婴现象影响,它每5年至7年来一次,近年更频繁。圣婴现象造成干旱,而植物生长与否与气候有很大关系,并取决于雨量、温度和湿度。” 黄修德说自己深深体会森林富含的奥妙。看那林中的叶尾呈尖状,那是为了让雨水徐缓流下,而不是像瀑布般直接冲洒落地,冲走地表养分。为什么会这样子呢?“森林里的奥妙啊!每一种动植物在它的环境中,都有其生存之道和作用。” 他说,森林好像大海般深不可测,可是它很严重地逐渐消失。除了被改成油棕园,那市场价格奇高的硬木不断应声倒下,还直接压坏其它树木,破坏动物们的食物和栖息地。 “铲泥机开路,把内陆树木带出森林,整个过程要殃及多少无辜?有研究显示,当在一个地方砍伐3%的森林,过程中其周遭的破坏性超过50%。”

科学家的研究报告,有何贡献?

科学家为什么做研究,他们的研究报告可有贡献?以黄修德为例,其研究文献主要提供给政府、政策决策者、自然资源经营者,比如林务局、森林局,伐木经营者等相关资料和数据,并建议如何在采用资源获取利润与维持森林良好生态中,达到双赢的平衡。 他希望研究成果能给相关人士在进行自然资源管理上,特别是对森林的永续使用,提供指标。只有充分了解物种的生态环境与习性与跟栖息环境的关系,才能以最好的方式去经营森林,包括设立条例。

“我的研究是要找出这些动物在择伐林里头,使它们能继续生存的重要因素。比如它们很依靠无花果树,橡子树、栎树的果子,所以在伐木活动中,这些很大的果树不能砍。 “伐木活动一旦存在,无论如何都具有负面影响,问题是怎样把冲击力减至最低,使物种可以继续生存,人类也可善用森林资源。” 他指出,有人在森林里工作,间接地会成为阻遏盗猎的督促者,同时他可利用自己的专业,训练当地居民从事这方面的学习,作类似研究。

黄修德Profile

◆黄修德是美国蒙达那大学森林与保育系院的准博士,主修野生族群生物学;1998年他曾在沙巴州的原始低地雨林保护区达浓谷(Danum Valley)待了两年半,完成其硕士论文:马来熊的生态学研究。2005年他重返旧地,这次是为博士论文,专修马来熊(Sun Bear)和胡须猪(Bearded Pig)的研究和保育;预计明年完成研究方案。

◆1992年自台湾屏东科技大学畜牧兽医系文凭毕业后,黄修德曾当过教授的研究助理,在台湾南部亚热带阔叶林做野外研究工作两年。之后回来大马,参与本地的保育工作。

◆后来他到美国念书,在温带的针叶林住了9年,夏天时候到森林野外工作,由此累积了超过十年的野外研究经验。

◆回忆在美国念大学的第一年,他碰上了现在的指导教授,上了他一堂有关世界熊类保育的状况。黄修德趋前向教授介绍自己来自马来西亚,他提及大马有马来熊,而教授表示正找着人选从事这方的研究。“这下正合我心意,就毛遂自荐,因为我对于大型哺乳动物的研究非常有兴趣。”

◆他本是畜牧兽医系出身,基本上跟研究野生动物无大关联,所以算是转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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